张军扩：当前经济形势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五点思考

9月23日，由民革中央、广东省政协主办，东莞市人民政府、民革广东省委会承办，东莞市工信局、民革东莞市委会、《财经》杂志、《财经智库》为执行单位的“2023中国实体经济发展大会”在东莞举行。第十四届全国政协提案委副主任、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理事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张军扩在主旨演讲中表示，从今年以来经济恢复回升的情况及今后一个时期面临的国内外环境来看，宏观政策支持的力度不仅不能放松，而且需要持续优化和加强，要进一步夯实经济回升的基础。

此外，张军扩还强调，要促进优化营商环境工作进一步走深走实，特别是要切实把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各项要求落到实处。

“营商环境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不仅是进一步促进经济回升向好的重要途径，更是充分释放市场活力、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他表示，无论是国家之间还是地区之间的发展竞争，说到底都是营商环境、发展环境的竞争。只要能够创造出更具竞争力和吸引力的营商环境，就不仅能够为我们各项战略部署的实施奠定良好的环境基础，也能够在区域发展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以下为发言全文：

当前经济形势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

很高兴应邀参加“2023中国实体经济发展大会”。我就当前经济形势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问题，与大家交流五点观察和思考，不当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第一点，要进一步夯实经济回升的基础。从最近国家统计局公布的今年前8个月的各项经济数据来看，今年以来，随着疫情影响的减弱和党中央各项稳经济促发展政策举措的贯彻实施，我国经济从整体上呈现恢复、回升的态势，特别是从8月份当月的数据来看，企稳回升的态势更加明显。比如，规上工业同比增长4.5%，比上月加快0.8个百分点；服务业同比增长6.8%，比上月加快1.1个百分点；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4.6%，比上月加快2.1个百分点。另外，反映制造业景气状况的采购经理人指数PMI达到49.7%，已经比较接近50%的荣枯线水平。特别是从PMI的分项指标来看，积极变化更是十分明显。5个分项指数中3个已经回升至扩张区间，其中生产指数上升至51.9%，比上月上升1.7个百分点，表明制造业生产扩张力度有所增强；新订单指数上升至50.2%，比上月上升0.7个百分点，表明制造业市场需求正在改善；供应商配送时间指数上升至51.6%，比上月上升1.1个百分点，表明制造业原材料供应状况也正在改善。

在看到经济整体上呈现企稳回升态势的同时，也要清醒看到，当前经济恢复回升的基础尚不牢靠，恢复回升不平衡不稳定、企业订单不足、利润下降、经营困难、信心不足等问题依然比较突出。展望未来，无论从内需增长面临的形势还是外需增长面临的环境来看，今后一个时期我国经济将会继续承压，稳经济促发展的任务依然比较艰巨。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首先要求稳定和可持续的增长，经济增速既不能大起大落，也不能长时期地偏离潜在增长率。在过去的两三年里，受疫情反反复复、多轮不断的严重冲击，我国经济动静交替，不仅增长速度跌宕起伏，而且新旧结构矛盾凸显，市场预期与信心严重受挫，呈现显著的所谓“疤痕经济”特点。加之国际环境风险挑战增多，地缘政治扰动，全球供应链重组，世界经济普遍低迷。尽管一些国际组织近期上调了对今年全球增速的预测，但幅度很有限。在这种情况下，经济很容易陷入需求不足、经济下行、信心转弱的恶性循环。经济的恢复回升，不仅需要较大力度的政策支持和推动，而且需要持续努力、久久为功、积累能量。从今年以来经济恢复回升的情况及今后一个时期面临的国内外环境来看，宏观政策支持的力度不仅不能放松，而且需要持续优化和加强。7月24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在强调继续加大宏观政策调控力度、不断推动经济运行持续好转的同时，提出了一系列具体的政策要求，包括“延续、优化、完善并落实好减税降费政策”、“加快地方政府专项债发行和使用”、“适时调整优化房地产政策”等，下一步首要的，就是要切实把这些政策要求切实落到实处，见到实效，以进一步巩固经济回升向好的态势。

作为制造业当家且外向型程度又比较高的地区，东莞同样面临促进经济恢复向好、提振发展信心、夯实经济回升基础的艰巨任务。我注意到，前不久东莞市委市政府召开会议，提出要全力打好下半年经济翻身仗，并从加大招商引资和项目落地力度、降低企业运营成本、稳定民营企业预期、加强企业用工保障、积极促销费稳外贸等方面，提出了诸多促进地方经济整体向好政策举措。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首要的，也是要把这些意见、要求和政策落实到位，进一步巩固经济回升向好的势头，从而为推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

二是要着力促进制造业创新发展。无论对于全国还是东莞而言，创新都既是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和短板，也是最大的机遇和潜力。对于制造业当家的东莞来说，创新更为重要。近年来东莞结合自身优势大力推动创新发展，在诸多领域都取得了显著成效。下一步要进一步完善创新发展的体制和政策环境，力争在创新发展方面取得新进展，形成新优势。一是要积极参与和融入粤港澳大湾区国际创新中心建设，加强与横琴、前海两个合作区的对接与合作，紧密结合东莞制造业结构特点和提升技术水平需要，充分发挥东莞现有科技基础好、应用场景多、制造业对科技服务需求大等优势条件，进一步明确技术攻关的重点和目标，创新政府支持创新的方式方法，把政府力量、市场力量、社会力量有效结合，集中力量进行攻关，力争在涉及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若干共性关键技术领域实现新突破，形成新优势。二是要进一步深化科研、教育、人事等方面的改革，完善科技人才激励和保障机制，在优化科研环境方面走在前列，不断提升吸引和集聚高端创新资源、高端人才的能力，充分调动和发挥全社会创新潜力。三是充分发挥东莞科技创新平台优势，进一步创新和优化科技成果转化的机制和政策体系，推动产学研深度融合和紧密对接，增强科技研发的产业针对性，提升科技成果的产业化水平。

三是要持续推进制造业的数智化改造和绿色化转型。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突飞猛进，数字技术加速与制造业深度融合的大背景之下，加快推进制造业数智化改造和绿色化转型，是大势所趋，必由之路，无论对于区域经济增长动力的巩固和提升，还是对于相关企业竞争力水平的不断增强，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东莞以制造业当家，积极推进数字化改造和绿色化转型，意义更加重大。近年来东莞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制造业的数智化改造和绿色化转型，并积极部署，大力推进，不仅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也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下一步要在已经取得的成效和成功做法的基础上，持之以恒地抓好推进。特别是要在完善数字经济基础设施建设、促进制造业数据的联通与共享、支持企业内部设备数字化智能化改造、强化专业型和复合型人才培养和引进、优化数字经济营商环境、健全数字经济治理能力等方面，力争率先取得进展，做出示范样板，形成竞争新优势。

四是要高度重视和大力促进传统制造业的品质提升。现在一讲到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大家关注和讨论比较多的，是如何缩小科技差距，如何发展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这当然十分重要、十分关键，但同时需要看到，我国制造业产品的质量品质与一些发达国家的差距，相当一部分，并非是技术差距所导致的，而是由理念、意识和管理的差距所导致的。通过转变理念、意识，提升管理水平等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潜力和空间同样也是巨大的。这方面的例子可以说不胜枚举。从制造业产品的种类上我们可以说什么都有，甚至比发达国家还丰富，但要说品质好不好、好用不好用，往往还是赶不上不如德国、日本等发达国家。从食品药品，到家具家电，从菜刀锅具到装备仪器，等等，几乎涉及每一种产品类别，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指甲刀，都是德国、日本的好用。几年前我曾经到一个汽车厂家的实验室调研，实验室的检验检测仪器几乎全是进口，负责人也曾经在德国工作和生活多年，我问他为什么不用国产仪器，他说国产的仪器虽然基本都有，但就是不大好用，精度不够。我问他是什么原因，他说主要的还不是技术问题，也不是材料问题，而是加工问题。他说德国制造这些仪器的技工，一般都有至少7、8年的经验，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在做同一件事情，所以具有不少技术诀窍，能够做到很高的精度。而我国的技工，不仅高水平技工严重短缺，而且往往干不了几年就跳槽，换的很快。由此可见，我国在创造有利于“大国工匠”培养和发挥作用的体制政策环境方面，还需要下更大的功夫。还包括品牌培育，特别是注入文化内涵等方面，都不是技术问题，我国差距也不小，在这些方面，发展的潜力都是很大的，而且随着我国发展水平和居民消费水平的提升，这方面的需求和发展空间会越来越大。

五是要促进优化营商环境工作进一步走深走实，特别是要切实把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各项要求落到实处。好的营商环境是发展的基础条件，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更离不开好的营商环境。近年来，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和大力推进营商环境优化工作，取得了的显著成效，但客观讲，过去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和取得的成就，主要还是集中在改善企业投资创业经营活动的“便利化”方面，而在一些与企业发展密切相关的深层次问题上，需要改进的空间依然还是很大的。比如，近年来企业反映比较强烈的隐形壁垒和不公平竞争问题、政策环境多变问题、产权保护不力问题、任性执法运动式执法问题、司法不公不作为乱作为问题、新官不理旧账、招商承诺不履行、政府工程账款拖欠问题，等等。对于企业发展来说，与办事的“便利化”相比，这些问题可能更加重要、更加根本甚至更加生死攸关。

民营经济是东莞经济的主力军，进一步优化民营经济发展环境，提振民营企业信心，对东莞来说尤为重要。今年7月，党中央国务院专门发布了《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这个意见非常重要，上面提到的困扰民营经济发展的重要问题，基本上都涉及到了，而且提出了明确的要求。下一步的关键，就是要把中央的要求真正落实，让企业真正见到实效。一是要抓紧出台细化、具体化的政策措施，使其具有可操作性。比如，如何切实解决企业反映强烈的隐形壁垒、隐形歧视问题，如何及时制止违反中央精神的针对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的不正确言论问题，等等，都需要有可操作性的政策举措；二是要进一步完善相关救济机制，及时解决企业反映的问题和诉求，让企业真正看到变化，见到实效。另外，稳预期提信心，需要持续用力久久为功，不能刮风，不能搞运动，也不需要法外开恩。企业真正需要的，是按照法制化市场化原则办事，是公平、透明和稳定的政策和法治环境。总之，营商环境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不仅是进一步促进经济回升向好的重要途径，更是充分释放市场活力、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无论是国家之间还是地区之间的发展竞争，说到底都是营商环境、发展环境的竞争。只要我们能够创造出更具竞争力和吸引力的营商环境，我们就不仅能够为我们各项战略部署的实施奠定良好的环境基础，也能够在区域发展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